2010年1月19日 星期二

專訪:香港八十後社會運動代表人物陳巧文 她要做先驅不做先烈 .謝曉陽

陳巧文從小跟父母參加六四遊行,種下關懷社會的幼苗。她說,八十後的社運參與者,自發性強了,透過網絡號召,不是跟著政黨行事。她不會加入組織,反而喜歡個人行動。


從二零零八年奧運火炬經過香港,陳巧文舉起自繪的「雪山獅子圖」之後,便一鳴驚人,一舉一動尤其受到親北京力量人士關注,就算前年去澳門,也被當局以《內部保安綱要法》拒諸門外。最近,陳巧文被控在兩次遊行中「襲警而被捕」。交了五百港元保釋金後,陳巧文在九龍城警署門前對著很多傳媒記者說:「抓了一個陳巧文,還有千千萬萬個陳巧文。」這位八十後年輕人,其實不要做流血革命的先烈,而是要做公民社會的先驅。

面對可能被起訴、入獄,坐在銅鑼灣阿貓地攤咖啡店接受採訪的陳巧文坦言:「當然害怕啦!但有什麼辦法,現在也不可能打退堂鼓!」如果政治權力者以為今天的年輕人是想搞革命,準備流血,又或是他們很有組織,非常有計劃地去推翻一些什麼,那就大錯特錯了。

一月九日,香港親北京政團民建聯副發言人季霆剛在一個電視節目上,對同樣作為受邀嘉賓的陳巧文作出指控,指「陳巧文一定很仰慕那些搞藏獨疆獨、拿刀拿槍出來殺人的人」,對這位才二十二歲、身高約五呎的哲學系女研究生來說,情何以堪。也許是誤解,但陳巧文認為是「抹黑」。

外界對八十後年輕人的誤讀,不僅於行動的理念和方式,還有他們的日常生活。在夏天的遊行示威中,陳巧文喜歡簡裝上陣,穿上緊身露肩上衣,熱短褲,走在人群中,卻被批評「穿多件衫才去示威吧」。最近,網上更有以「性感小野貓陳巧文被捕」來形容她涉嫌襲警一事。簡裝上陣,加上不斷被抹黑,看在大陸媒體眼裏,就成了一個「很黃很暴力的陳巧文」。然而,日常生活中,她很少「夜蒲(晚上去玩)」,「現在的生活重心,主要有三部分,學業、運動和照顧家裏的貓貓」。陳巧文家共有九隻貓,其中三隻小貓是最近在垃圾桶撿回來的,「看到牠們那麼可憐,先帶回家再說啦」!陳巧文在香港大學哲學系以一級榮譽畢業,目前是碩士班學生。

像陳巧文這樣的年輕一代,部分人自小便接受環保、關心城市和大自然等教育和文化薰陶,他們愛護動物,也希望減少浪費地球資源,「我們一群朋友都吃素,但不是因為宗教信仰,而是希望減少動物被殺害」。在阿貓地攤咖啡店,陳巧文一邊和貓咪玩樂,一邊接受亞洲週刊訪問,以下是訪問摘要:

零三年的「七一」到今天,你從一名普通參與者,到今天走在前線,甚至被警方拘捕,對社運有什麼體會?

以前,可能是有一個組織或政黨號召呼籲,我就去參加。但到了今天,自發性是強了,看到不公義的事,我和一群朋友就會站出來。

如果是政黨辦的集會,可能人數多,所以有很多限制,它們又有本身的形象和利益關係,所以會答應警方很多要求。譬如在示威現場留守不散,本來不是很激進的行為,但當警察勸阻時,主辦單位就會和你劃清界線,因此,還是比較喜歡個人自發性去參與比較合適。

同時,我也不會加入組織,加入組織,就好像要有一個統一的立場,一致的行動,又要聽某一個人或少數人的指令。但我比較喜歡個人行動,或透過網絡暫時呼籲一些人參加,大家做完那次,又散開,到有合適的議題,又聚在一起。我們強調的是一種自發性行為,不屬任何政黨或組織。

從一般參與社會運動人士的經驗來看,他們都可能是左翼或自認為是左翼,你呢?

是的,不少朋友都是左派,他們也會看馬克思和列寧的書,但我自己有點不一樣,在政治上,我是傾向左翼的,但在經濟上,你可以說我是右派,因為我也傾向自由主義這一套。譬如,我不認為如果別人很努力工作,多賺錢,而我較享受多一點自己時間,但賺少一點錢,他們的錢就應該分一點給我。但問題是,香港目前在經濟上也不是自由經濟,是一種不公平和傾斜的自由經濟,太多不公義的事,這是讓人最不滿的地方。就像是建高鐵,小市民基本上得不到好處,是圖利了大財團、大地產商,但反過來,都是花市民的錢去建,這就是不公義的。

目前在港大念書的情況如何?

今年已經是第二年了,正在寫論文,是談動物權益的問題,包括按照城市人的觀念,很多動物都要被送去做絕育,或者叫閹割,醫生會說將整個睪丸割去,就不會有睪丸癌,將整個割去,當然不會有癌症啦!但是否改成結紮好一點,起碼牠們可以繼續性行為。論題還包括動物在這個城市的活動空間、人類對動物的暴力行為等等。

從什麼時候開始參與社會運動和關心西藏問題?

從小父母就帶我去參加六四燭光晚會,但後來去了英國念中學。到近年,應該是二零零三年的「七一」,又和朋友一起上街遊行,覺得香港應該有自己的民主制度。至於西藏問題,很小的時候便注意到。八、九歲時,爸爸曾經給了一條新聞我看,是當時一個小活佛失蹤,聽說是被北京當局「保護」當中。那時我很震驚,為什麼和我同年的小孩,會被捉了,他可能是世界上最年輕的政治犯。那件事後,我就開始關心西藏的情況、西藏人的生活。其實,外界對我有誤解,我並沒有說支持藏獨,我主張的是藏人自決。

平常都看什麼書,如何影響到你對社運或政經的看法?

譬如法國學者德里茲(Deleuze)和福柯(Foucault)的書。像德里茲有關rhizome(地下莖)的概念,就是反對統一,透過根和莖的伸展,來發展多元和差異。也就是這種思維,讓我想到,不一定要參加組織,和透過組織參加社會運動,自發性參與,有更大和更多的表達空間。

至於從福柯的書中,也學到原來在遊行的時候,警察如何疏散人群、布置鐵馬等等,都是一種規訓(discipline)的技術,會限制遊行人士的身體移動和所產生的影響力,於是,我們有時候就會突擊,破壞他們這些技術。像去年十一月十六日,有人在facebook上號召「反曾群組」在趁當天禮賓府開放日去「走一走」,但後來大家決定留下來,這就是我們的突擊。

有些人認為你們的行動是過於激進,警方現在更可能起訴你,有後悔嗎?

其實,有很多行動,都是憲法賦予公民去行使的,我覺得如果做的事情沒有傷害別人,便可以,就像示威後「留守」現場,為什麼警方還要強行拉我們走!我當然希望警方不要起訴,父母也很擔心,但不會因為這樣就停止參與反高鐵及其他爭取公義的運動。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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